换作女子,她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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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丛雨真站到了她跟前儿后,也没再扭捏,直声道:“公主...曾言对不住,那么眼下可对我还有..愧疚?”
  “嗯..”郑婉思考了一瞬,点头,“我虽自知并无补偿之法,但的确是有的。”
  “既然如此,”丛雨顿了顿,后又往前一步,“那就请公主,无论日后要去哪里,做些什么。”
  “带上我。”
  郑婉倒一愣,片刻才笑了,“带上你?你可知你方才所指,究竟是什么。”
  丛雨这时倒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,莫名有一股豁达的气质,“反正最差不过死路一条,与昨晚又有什么两样。况且,”丛雨定定看向她,“我想,我知道公主心之所向。”
  坦白来说,她自觉这些日子兢兢业业,偏偏反手被人当做砧板上的鱼肉,对郑婉心中无怨也是假话。
  但她同时又莫名钦佩郑婉。
  加上昨夜叁少主口中所述,她多少也能勾勒出郑婉眼下所图为何。
  身为女子,跳出命运囹圄已是难于登天,更遑论以卵击石,要去满是男人的棋局里拼上一拼。
  听起来天方夜谭的话,她偏偏不怀疑郑婉的野心。
  她其实羡慕郑婉能这样清楚地明确自己的目标,并为之步步图谋。
  仔细想想,历朝历代那些被称为枭雄的男子,又有几人当真良善。
  无论如何阴险狡诈,还不是有一群信徒追随护命。
  此情此景下换作女子,她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。
  况且,一个人并非非黑即白。
  丛雨也并非看不出郑婉另一半称得上善良的底色。
  她对微末之人的那份或许能称得上感同身受的感情,不是假的。
  痴心妄想也好,浑浑噩噩也罢,不论怎样定义她眼下的这个决定,丛雨其实很想跟着去看,郑婉究竟能走到哪一步。
  阳光坦荡,丛雨的神情近似执拗,郑婉瞧着看了半晌,低眸笑了笑,“也好。”
  总归比被关在这个院子里了此一生来得好。
  ···
  完颜异府里人办事的效率比郑婉预想地还要快不少。
  原想着这阵子是哪也去不了的,昨夜又没带什么东西出来,郑婉便同他们讲了一嘴,闲暇时去周遭搜集些草药,她也好用这时间做些备用的药膏药丸,以备不时之需。没什么种类要求,只要药店里有的,一应抓些来。
  没想到不过小半日的功夫,东西便被尽数送了回来。
  郑婉将东西都拿到一块,仔细摆开分类,细细一查,才发现这里的东西比南宋也少不了太多。便是有少的,也有旁的相近的药来贴补,药性略减,却差不得多少。
  丛霜见郑婉似是有些意外,便先一步解释道:“公主有所不知,南宋本就是北边山多,出的草药也多些。近年我们疆土略有拓达,其中就包括了不少产这些草药的山林。平素这些商贩到哪里都是要赚钱的,现下再卖往南宋也难,店铺也就逐渐往北来,一路开了许多地方,找这些东西并不算难。若除了眼前这些,再有什么旁的需要,嘱咐人往南边的城里仔细去搜罗几番,怕也能找来的。”
  郑婉默默听着,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头。
  原以为这是最不好调度的,总得多周转一番,眼下倒是她多思了。
  她略微瞧了一通过去,在一处前定了身子,目光更加专注了些。
  待到确定了,她捻起一味草药,在指尖略一转,随即低低道:“这几味药的质量极为上乘,倒不似旁的,我倒未曾想到前凉还能有这样的品类。”
  比起从前在南宋宫中时见过的,虽说仍是不能同一而谈,却也是民间难得见到的佳品了。
  丛雨跟在她身后,也好奇地瞧了瞧那几味药的包裹,随即喃喃道:“原以为公主看那些医书不过一时兴起,倒是当真有造诣的。”
  郑婉转头看她,“你也识得?”
  丛雨又确认了一下包裹上的字,道:“这应当是在京中的百草堂里买来的,至于那百草堂的店主,公主应当也有印象。就是公主在冬猎场不慎受伤后,日日来给公主把脉诊治的那位周宫医。”
  这位周宫医,即便丛雨在宫里身份低微,也是有所耳闻的。
  据传他资历深厚,又有慈医心肠,平日里不去宫中当值,便会去百草堂坐诊,诊治的价格也比旁的店家要便宜不少,想来对店里卖的东西品类大约也很上心。
  郑婉思索着点点头,淡淡一笑,“倒是个极好的人。”
  看着眼前堆成一座小山的草药,郑婉难得的抱臂思索了一会儿。
  本想着物资匮乏,她便属意那侍从东西往多了买,日后掺着试试药性也好日后顺手,不想手头的东西能这样充足。
  眼下倒是太多了。
  总是浪费了可惜,也算给她找点事做。
  思及至此,她转头瞧了身边的丛雨一眼,若有所思道:“总归这阵子也是闲着,你可想学些东西?”
  丛雨隐约猜到了她话中的意思,“公主是说..”
  郑婉简单道:“不妨从这些开始试试。”
  丛雨答应地很爽快,心里不免有些雀跃。
  能学些东西总是好的,天长日久的,即便往后不能帮上郑婉的忙,也算是有了个傍身之计。
  她一时应得简单,未曾想一件事说起来同做起来,根本就是天差地别。
  原以为不过是闲暇时拿来打发光景的东西,不想郑婉在这些东西上,却是与平日里称得上随和的性子不同,反倒是极为严格的。
  每一味草药该有的克重,多一分少一豪都出不得差错。研磨时也得仔细,施力太轻,则东西不能成末,施力太重,则坏了筋理,于药效有碍。
  那石臼也是,不知郑婉是托小厮从哪里找来这样实称的东西,光是拿起来就费不少力气。
  除此之外,石臼四周也不可有半点溅出的碎料,若有不对,必得从头再来。
  原本丛雨已被这些备料的活计折磨得满心疲惫,谁知一路看下来,最折磨人的功夫却仍不在这些东西上,而是火候。
  是更费神也更为严苛的一环。
  她守在一旁瞧着郑婉拿了一方紫砂壶出来,先是取了井水,将水烧沸了几遍,再将水倒净,重新入凉水,如此来回几遍,后又添了些草药的边角料,再开始重复刚刚的步骤。
  直到丛雨都记不清是第几回,才见郑婉真正开始入了草药。
  炉中的火柴不可多不可少,只能垒成特定的高度,若有下降,必得随时往里添柴。
  熬制时,人也要在一旁坐着,拿一把扇子,将火控制在一定的火候中。
  无风还好,有风便更得小心,简直连一瞬的歇神都不能有。
  到此为止,丛雨还在强打着精神盯梢,偏偏又听郑婉悠悠讲,每种不同药效的东西所需的火候与炼药手法也不同。
  今日尝试的,也只是千取其一罢了。
  不大夸张的讲,那一瞬间,丛雨瞧着那簇半死不活的火苗,有个冲动是想将自己也捣一捣扔进去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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